尽管美国涂鸦艺术家凯斯·哈林(Keith Haring)早在1990年去世,但他和他的作品依然风靡世界,依然是潮流文化的先锋代表。

人们对哈林的作品并不陌生,因为他的涂鸦符号无处不在。举着爱心的小人、匍匐爬行的婴儿、狂吠的狗、三只眼的笑脸——这些极其简单的涂鸦,是哈林鲜活而有生命力的标志。它们出现在T恤、潮鞋、家居、徽章、婴儿车、扑克牌和贴纸上,也出现在路易威登、薇薇恩·韦斯特伍德等奢侈品牌上。潮牌Supreme、潮玩Bearbrick、Molly也都在近年纷纷发行哈林的联名设计款。

3月12日,凯斯·哈林迄今最大规模个展“遇见凯斯·哈林:后波普时代潮流艺术展”在北京开幕。策展人孔博川告诉第一财经,这次展览上的109件(组)真迹作品,曾在法国国立当代美术馆、荷兰国立美术馆、英国泰特美术馆等美术馆展出。所有作品在北京遇见博物馆·in Space展出3个月后,将巡展至上海遇见博物馆。

纵观全球,哈林的作品一直是全球展览的热门之选。上月,《凯斯·哈林:辐射视觉》刚在美国那不勒斯艺术展上落幕,接着《凯斯·哈林:光辉的遗产》在美国米切纳艺术博物馆开幕,与此同时,艺术家的联合展在美国NSU艺术博物馆举行。

在北京举行的“遇见凯斯·哈林 后波普时代潮流艺术展”上,尽管是工作日的下午,但展览现场的人群仍是络绎不绝。

做展览展陈设计时,孔博川再现了哈林艺术创作的场景,从纽约第十五大道的站台、地铁车厢、57号俱乐部,到哈林创立的的Pop Shop,都试图还原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美国,那个街头涂鸦文化风起云涌的时代。

街头涂鸦文化

展览的开篇就是纽约地铁。地铁是纽约最主要的交通工具,也是哈林等涂鸦艺术家的画布。

上世纪80年代中期,纽约地铁平均每天接待650万乘客,对于没钱的涂鸦艺术家们来说,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画廊,涂鸦高手们争着在地铁上作画,哪怕昙花一现,哪怕还没画完就会被警察逮捕,也享受于自由创作的刺激。

1958年生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州东部的哈林,20岁进入纽约视觉艺术学院学习,虽然没获得学位,但深受学院大师们的影响,包括美国概念艺术家约瑟夫·科苏斯和视觉艺术家西蒙娜·福蒂等人。

哈林混迹纽约时,美国涂鸦文化已经发展到鼎盛期,街头艺术在纽约下东区蓬勃发展。黑人艺术家巴斯奇亚对画廊之外的创作充满兴趣,这同样也是哈林的兴趣所在——不需要纸张,每次创作都冒着被抓捕的风险,那意味着创作起来必须又快又准确。

本次展览的纪录片中,哈林随着人群走出地铁车厢,迅速找到一面墙,拿起粉笔就开始在黑色空广告牌的位置上作画。他的画笔极迅速,不需要草图,看似相同的符号化涂鸦,充满节奏韵律和美感。他的绘画总是一个个粗线条的小人,伸出胳膊和腿,像是在跳舞,这也成为他的涂鸦标签。

哈林曾说,他需要大量的观众,地铁就是最好的载体。“艺术是为所有人服务的,公众有权利拥有艺术,但大多数艺术家都忽视了公众。”

在纽约曼哈顿区休斯敦街的一面废弃墙面上,哈林画了他的第一幅大型壁画,面积约70平方米。尽管他的涂鸦里没有任何文字,但清晰地表达着他所关注的社会问题:冷战、南非的种族隔离、艾滋病、环境保护、资本主义如何加剧不平等等。

“哈林很擅长将符号转化为可视化的语言。他的作品出现在地铁上、街道上,反映出当时非常重要的社会议题,这也是他至今仍被人们喜爱的重要原因。”孔博川说。

在纽约生活两年后,哈林就在艺术圈出了名。仅1986年,美国媒体关于他的报道就有100多篇。

他受邀去德国,在柏林墙上作画,又在费城、旧金山、安特卫普、柏林、巴黎、墨尔本等地作画。今天,在意大利比萨、西班牙巴塞罗那、法国巴黎等地,仍然散落着为数不多的哈林街头涂鸦作品,成为当地的艺术打卡地。

在展览上,观众能看到哈林在创造高峰期的很多杰作,既有他与安迪·沃霍尔创作的“安迪·米老鼠”,也有他在格雷斯·琼斯身体上涂鸦的过程。在他生命末期的创作中,不仅用一系列作品为艾滋病防治疾呼,同时也关注着儿童心理、动物保护、地球环境、核武器制裁等社会话题。

打破艺术与商业的壁垒

“凯斯·哈林是最早打破艺术商业壁垒的艺术家之一。”孔博川说,哈林的街头文化流向全球,影响了众多艺术家和民众,让更多普通人和艺术产生关联。

哈林在世期间就曾经与德国宝马、瑞典绝对伏特加、美国好彩香烟、瑞士手表斯沃琪,以及运动品牌阿迪达斯合作。本次北京展也充分呈现了艺术家与这些品牌的商业合作,从海报设计到联名款设计,无所不包。

对很多艺术机构尤其是博物馆来说,哈林是传统艺术的叛逆者。《时代》杂志的评论家罗伯特·休斯讽刺他的作品是“无聊”的,认为其作品不值得被认真对待,对艺术精英阶层来说,涂鸦显然不够高级。

哈林毫无顾忌地拥抱着商业,尽可能地传递着他的艺术。他的好友麦当娜经常穿戴着印有哈林涂鸦的衣服,这使他的名声进一步扩展到时尚圈。

“如果我只在画廊作画,这会令我沮丧。”哈林在1986年开设了自己的Pop shop,这个艺术商店里售卖着他的艺术衍生品,从帽衫、T恤、帽子、徽章、钥匙扣贴纸,都印有他的涂鸦。他就像当初在地铁上涂鸦一样,敞开商店的大门,人们只要花几美分就能买到他的艺术品,“Pop shop让我的作品更容易获得。我想吸引更多人,我的艺术品不仅属于收藏家,也属于孩子们。”

在今天的艺术拍卖市场上,收藏家愿意高价购买他的作品。2016年,苏富比拍卖行卖出了四幅哈林油画,其中包括1989年他知道自己即将死去时绘制的《最后一片雨林》,售价超过400万英镑。2019年,一幅85英尺高的壁画在博纳姆拍卖行拍出385万美元,这是哈林为天主教青年中心的孩子们创作的壁画。

哈林无疑为艺术开启了一个全新的商业世界。受他启发,村上隆、草间弥生、Kaws等一大批当代艺术家受其影响,他们的作品既可以在美术馆里卖出天价,同时潮流周边也能在艺术品商店里以亲民的价格被大众收藏。现在,艺术衍生品已经发展为一个巨大的商业市场,不仅是当下文化艺术领域的投资热地,也是青年艺术家的“营生”良药。

1987年3月,哈林在意识到自己或许感染了艾滋病时,坦然写道:“我的日子屈指可数,我要尽可能快地去工作,艺术比我的生命更重要。”他接受《滚石》杂志专访谈到死亡时说:“死亡不是一种限制,它可能在任何时候发生。如果你按照这种方式生活,死亡就是无关紧要的。我正在做的每件事,都是我最想做的。”

整个1989年,他都在疯狂工作,一直忙碌到去世前两个月。

1990年2月16日,哈林死于艾滋病并发症,年仅31岁。虽然他最终输掉了这场战斗,但他对艾滋病防治的宣传推广以及对艺术界的贡献不可磨灭。哈林在去世前成立了自己的基金会,致力于支持和资助艾滋病群体,直到今天,哈林基金会仍在持续完成他的使命,支持了上百个与青年、社区、艺术和BGT相关的项目。

在他短暂的有生之年,他完成了近50场单人涂鸦表演,在全世界留下了45幅壁画(至今只剩下10幅)。他去世后,其作品被MOMA、惠特尼美术馆等众多世界主流艺术机构收藏。

“哈林作为艺术潮流先锋,最重要的意义在于,他的作品不但承载着尖锐的、深刻的社会议题,同时也能以最简单的符号被大众所接受。人们不需要懂艺术,就能亲近喜欢他的作品。”孔博川说,哈林打破了地下艺术与主流之间的对立关系。直至今天,涂鸦成为时尚圈和设计圈的宠儿,奢侈品牌争相拥抱涂鸦艺术开发联名款,这一切的开端,始于涂鸦艺术家哈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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