改编作为话剧剧本的重要来源之一,文学作品的话剧改编早已成为普遍现象,在当下的话剧演出中,这种改编已成为一种比较流行的话剧生产方式和消费方式。最近舞台演出的话剧不少都源自同名文学作品,近期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《主角》又将搬上话剧舞台,文学作品的话剧改编仍然热度不减。
较之以前的改编,当下的话剧改编者普遍以认真严肃的态度,尽可能贴近于原著进行改编,戏说色彩、“为我所用”的解构式改编减少。那么,艺术自觉和消费语境下的文学作品改编,在二度创作的跨媒介转变中如何对原作的故事情节、角色塑造、情节冲突进行戏剧化转化,保持原作的精髓,是当下需要认真思考的。
近期演出的几部改编话剧,贴近原作进行改编,基本保持了原作的故事框架和叙事线索。话剧《活动变人形》在改编中充分尊重了小说的基本叙事框架,人物形象得到多维阐释和呈现。小说中的大段意识流写法,在叙事或旁白中适当融入,为倪吾诚与社会环境、家庭观念之间的矛盾作了很好的注脚,增删较为合理,尤其是旋转式的舞台设置,既便于人物活动的空间展示,又是倪吾诚性格的象征化呈现。话剧《平凡的世界》改编自百万字的长篇小说,以四对年轻人的爱情为线索,展现了时代变迁中陕北地区普通人物的命运选择,剧中人物在贫穷压力下的奋斗与拼搏精神,都得到了很好的体现。话剧围绕少安、少平、晓霞等主要人物在重要时刻展开,情节上快节奏的展现和推进,浓缩化的处理在某种程度上会给不熟悉小说的观众带来困惑。
有些改编不拘泥于原作,提取原作核心内容和故事线索进行创造性改编。老舍的小说《老张的哲学》以民国初年军阀混战为背景,描绘了老北京小人物在混乱年代里的命运沉浮,故事较为松散。话剧改编紧扣老张的人生之道——“钱本位三位一体”哲学展开。在信仰上,老张儒释道与耶稣皆信;生活中,深谙“胳膊拧不过大腿”,只认强权、逆来顺受求安稳,但最终苦心经营大半辈子的祖产四合院都被征用。话剧改编跳出原作又不离原作,以老张为中心、以事件为线索,让观众看到赵四、王德、李静、贾六、南飞生等人物的悲欢离合。舞台呈现上以四座门楼为背景,随剧情而自由组合变换,演员的曲艺功底为演出增色不少。
改编也要适应当代观众的审美心理和语境变迁。小说《白鹿原》真实再现了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历史进程,具有多重意蕴,既有个人化、民间化的新历史主义叙事立场,也隐含作者重建儒学的理想乌托邦思考。这种多层面、多维度的主题意蕴,成为改编的难点。话剧《白鹿原》的改编重点表现人物在历史背景下的命运遭遇,淡化小说作者对传统儒家文化的向往,半神化的朱先生戏份不多,传统儒家观念多通过白嘉轩表现,很好地处理了戏剧叙事重点,有些情节处理上缓冲原作对宏大叙事的消解,可看出改编的当代性考量。有些改编剧目在内容和形式上做了很好的探索,舞台场景切换自如,重视声、光、电的运用,更加贴近当代审美表达方式。话剧《红色的起点》选取1919年、1920年、1921年这三年的重大历史事件,结合大量珍贵的史料,运用多种表现形式,艺术呈现了中国共产党从诞生、发展到壮大的整个历史过程。话剧充分利用多媒体技术进行场景变换,忽而列车车厢、忽而会议室、忽而图书馆,同一演员分饰多个角色,慷慨激昂的年轻演员们,以新颖的方式表演当时和他们差不多同样年轻的革命前辈,呈现给观众不一样的舞台观感。
当下还有一类跨文化背景下的话剧改编,陆帕执导的《狂人日记》在慢节奏中让观众看到了跨文化背景下对《狂人日记》阐释的可能性。鲁迅的小说具有深刻的思想性,《狂人日记》无疑是一部改编难度极大的作品,小说的情节性不强,缺乏戏剧性,陆帕在《狂人日记》中融入了鲁迅的其他作品如《风筝》《阿Q正传》等,以此拓展了狂人的精神世界。一般来说,导演会把自己的理解和阐释通过剧作传达给观众,而《狂人日记》更多是通过观众的观感和体验,去理解狂人的形象,向观众提供了理解人物的新的可能性。
文学作品的话剧改编,需要改编者在把握原作精髓的基础上,深入挖掘原作的戏剧性进行创造性的舞台呈现。最近多样化、多层面的改编做了很好的探索,对今后的话剧改编提供了可资借鉴的经验。(毛夫国)